惠不会看机械表，她不屑看时间：两年的中专卫校学习在睡觉逃课中匆匆而过，进学校的第一天唯一一个念头收到退学书，可又怕那一天的到来面临父亲的震怒，父亲是一个不轻易发火的人，从她记事起，只看到父亲因大姐拿到第一次工资就为自己买了一双皮鞋，被父亲爆骂着扔到了火炉里。她用另一种方式对待父亲-中专成绩单，她故意只考六七十分，那个年代包分配，能分到好单位要看成绩的。 每次的假期父亲拿着成绩表，询问的眼神看着惠，她总是用一种漠然的眼光和父亲对视几秒，再转身一逃，逃到她曾就读的中学教室和她曾经的同学坐在一起，细细聆听，希望那一刻变成现实；要不就一个人跑到学校后山头一个人静静躺着，看着蓝天白云，让大脑一片空白。她从不想她十八岁在那参加工作。心里充满着对自己的痛恨：为什么在那一刻接到录取书，看到父亲恳求的目光不坚持自己的梦想--读高中--考大学--当老师！两年的时间里，很少动笔给家里写信，接到母亲的信总让它静静躺在角落里，偶尔想起它--回信：很好，勿念！她知道没文化的父亲听了母亲念着那四个字总会数落母亲信里写了她不高兴的话，他的乖女发小脾气了；她也知道每月的一天，拿到工资的父亲总风雨无阻早早坐三个小时的客车，带着一大包，有她从小就爱吃的油淋牛干巴，煎羊奶乳饼，黄焖鸽子，红烧猪肉，在她想到的那一天就能看到站在宿舍楼的小路上：父亲瘦小可挺立的背影，当她在父亲慈祥地注目下，欢笑着拿出煎成金黄的乳饼慢慢嚼着，那一刻心里总默默对自己说：不能再睡觉逃课了，有了好工作买好酒给父亲喝，做一个父亲永远的乖女！可每次在校门口看着父亲带着满足的身影渐渐离去，一转身回到宿舍和舍友们啃完那一堆美食，心里的承诺又抛到九霄云外了 ！继续！ 到了实习的第三年，她简单廖廖几句写了一封家书：父亲母亲，您们好！已到一个小县城实习，勿念！收到母亲的回信已过半月，母亲娟秀的笔迹充满着担忧，她从小的体弱多病，让双亲不能放下对她的牵挂，可她也在逃避：站在病床边淡定看着同学们的实作--。。。 那一年实习的第二月，高考的前四月，在为一群高三的学生体检时，她认识了来体检的三个男孩，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好像成绩还可以，他们是新，明，焰，他们和她一样都是厂区里长大的孩子，那厂区就在她实习的医院的旁边，挺近的路，厂区的大门能斜看到医院的大门。她实习的大多时间和他们玩在了一起：爬山，野外野炊，河里摸鱼，通宵看录像......，那个年代有的玩乐他们都在玩，从也没问他们还高考吗？玩疯了玩野了！收到母亲的信一个字也没回，她实习的小县城父亲要坐六七个小时的客车才能到，一天时间是不可以来看她的，她如脱缰的野马放任着自己性子。每到夜深人静，带着一身的疲倦和满怀的迷乱不能入睡时，侧身躺着睁着大大的眼睛，隔着薄沙的蚊帐望着映在墙面的身影：这小女孩还是我吗？母亲眼里文静好学的乖女，父亲百般痛爱的小女，她从小可是父亲自傲的女儿啊！
实习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回到学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毕业考试，最后的一次，她迷惑的心能收住吗？就在那天，在他们学校的操场草地，一个月圆星明的晚上听了一夜他们弹唱的吉他声。
她莫名地心，悸动了一下，她小声对坐在她身边的焰说：想回去了，能送我吗？
可以啊！每次都是焰送她！
当走到厂区门口时，她依稀看到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背影太象她的父亲了，一步步走进，
焰，他是我父亲！
她飞快地跑着：父亲！父亲！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娇声娇气地小声叫着：什么时候到的？
父亲伶爱地擦着她额头上的细汗：四点就到了，在宿舍里坐等到六点，问了，同学她们都不知道，到哪儿了？都那么晚了，站在这等了有六个小时了，惠，可从不这么晚在外面的！
叔叔，放心，她和我们在一起！
惠，这男孩是谁？怎么认识他的？
看着父亲满眼的忧虑和关爱：父亲，他在读高三，是医院隔壁厂里的！他送我回医院！
焰不出声，她都忘了焰在她身后也追跑着她：焰，回去吧！明下午到点在这等哦！
父亲看着焰走远了：惠，收到您母亲写的信了吗？收到了！
怎么不回信呢？已有十八岁了，好了，太晚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在宿舍放着呢，走了。明天早早的要赶回去上班，不要任性了！ 父亲，你住那儿？
车站的招待所，下车就订好了。回去早睡啊！
在父亲一转身的那瞬间，明亮的月光照在了父亲的脸上，看到了他眼角多了几许皱纹，背也有点微驼了，回去吧！
她没动，不想让父亲离她远去！
父亲又转过身来，回吧！惠！毕业考完，早一点写信，让王叔来学校接哦！
嗯，知道了！她大声回。泪水也顺着流下来了，她不敢再出声了，害怕父亲听到她的梗咽，也不想让父亲看到她流泪！
怎么了？她明白她的任性不能再继续了，操劳一生的父亲该休息了，她是父亲四十那年生下来的，父亲已到退休年龄了，父亲一句：十八岁了！让她的心再一次震动：想起四岁上幼儿园--总让父亲驾马骑才到幼儿园；小学放学回到家第一句话--要吃西红柿炒鸡蛋；初中了--她吃得特少--家里杀鸡了--两个鸡腿留给她！可自己不能再为了儿时的梦想任性了！实习完回到学校的她努力了一个月，毕业考出好成绩，分到了一个好的单位，拿工资的第一个月给了父亲10元，让父亲每天到菜场买菜总挂在嘴边：向厂里叔姨们夸的乖女！可她心里明白，等自己能做主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了那少女的梦想--就是一只小小鸟，想要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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